楊天富難忘當時的吉備津號。(記者蔡宗憲攝)

2018-01-06 23:55博客來書店網路書局

〔記者蔡宗憲/屏東報導〕恆春半島南端的巴士海峽,在二次大戰曾經歷慘烈的太平洋海戰,著名的「玉津丸」遭盟軍擊沉近5000人喪命,沒想到竟有參與這段歷史的台籍倖存者,91歲的楊天富談起當年誤上「賊船」經歷,戰爭宛如仍在眼前,首度揭開歷史也希望珍惜和平的可貴。

「這輩子從未對其他人完整說過,但海戰、沉船畫面始終留在腦海裡。」坐在車城關懷據點曬著太陽,博客來網路書局家住後灣的楊老先生瞇著眼,對本報記者及文史工作者念吉成娓娓道來70多年前的「奇幻漂流」,過程中眼神發亮的模樣,就像當年那個16、17歲的年輕輪機員。

1943年4月,16歲的楊天富剛從屏東車城公學校畢業,10月間,偷偷報考在日本神戶的「輪機短期講習所」,當時日本國內外相當欠缺人才,只要公學校畢業、身體健康便錄取受訓為輪機員,當時楊天富以為是到商船服務,沒想到1944年4月間,他服務的「大阪丸」名為商船,卻是日軍前往塞班島基地的運補船,就這樣被迫參與「太平洋海戰」!

「大阪丸」運補塞班島過程,正是塞班島戰役(Battle of Saipan)前夕,盟軍持續對塞班島炮轟,「大阪丸」在塞班島外海被聯軍的潛水艇襲擊沉沒,楊天富與6名日籍軍人以及40多歲的老船員田中正行(Tanaka Masichi),乘坐船上的竹桶救生艇逃生。

「當時可能年輕,面對茫茫大海一點都不害怕。」楊天富說,漂流時值夏天,海水清涼舒爽,救生艇上還有飲水及乾糧,但9個日本軍人緊張又憂鬱,沒幾天竟都無故暴斃,十天後只有他跟田中被救往附近的菲律賓薩馬爾島samu島(Samal日語),卻因為戰事緊急又被要求「短期入伍」。

在薩馬爾島「入伍」期間,日軍遭盟軍封鎖海域無法運補,為了活命只能吃積存的黃豆,戰友們個個腹瀉,還得躲避菲國游擊隊,鄉下出身的楊天富,懂得島上青木瓜、青香蕉與樹薯可以烹煮裹腹,救了不少同袍度過3個多月,得以活著重回日本。

但1944年8月間,楊天富的輪機專長再次將他帶向大海,被派到日軍名艦「吉備津丸」kamichi)擔任輪機員,對於這艘豪華武裝艦艇,楊天富印象深刻,「船前後各有4門高射炮,還有12支機關槍,這些我都還記得。」

就在楊天富17歲的夏天,玉津丸(Tamachi)、吉備津丸(Kamichi)、秋津丸(Akichi)等船隊,從日本九州門司港載精銳的「關東軍」航向菲律賓,沒想到經過巴士海峽附近,船隊中的「玉津丸」(Tamachi)遭遇聯軍潛艇襲擊,海面布滿戰友殘破大體,清楚聽到落海的日本兵,手握長槍,載浮載沉中仍大喊「天皇萬歲」,韓籍日本兵則大喊「喔母泥」(母親的意思),慘烈畫面讓他一生難忘。

楊天富本以為逃過一劫,1945年8月7日,「吉備津丸」受命自馬尼拉載送500名特殊身分的「婦人」返日,途經巴士海峽外海又遭遇聯軍炮火襲擊,聯軍還緊追至小琉球,楊天富當時充當機槍填彈員,裝填子彈都來不及,炸彈就炸在船邊,連鋼盔都炸飛,還從廚房取來銅鍋充當鋼盔護頭,但艦體已經受到重創,返回日本維修後,又觸及盟軍水雷,擱淺沉沒。

楊天富說,戰後他曾留在日本從事餐飲業,還與年輕時認識的日本女孩重逢,卻因難忘故鄉,仍設法偷渡返台,多年前曾在恆春巧遇前來洽談「潮音寺」設置的「玉津丸」倖存者中島秀次,兩人談及劫後餘生,都不勝唏噓。

文史工作者念吉成說,正著手撰寫關於二戰中關於太平洋戰爭的「巴士海峽之淚一書」,意外發現耆老楊天富是整個故事中最難得的「目擊者」,日本名古屋電視台近日將為此來台製作專輯,希望楊老先生這段深藏內心多年的故事,能夠提醒世人戰爭可怕及和平可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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